2011年7月30日 星期六

文學理論導讀(續):心理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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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新聞,不只要看它『說了什麼』,更要看它『沒說什麼』。






  續:心理分析

    現代文學理論的發展,與20世紀的政治、社會動亂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這是伊格頓一再強調的特點。文學無法獨立於社會文化而存在,而文學理論亦然,文學理論在西方的發展,並非只是僅在文學界內,還包還了社會科學界的思潮,如此將各領域的學說共治一爐,成就文學理論與領域的兼容並蓄。


    社會科學領域方面,若說馬克斯是探討社會關係、階級與政治型態這類大範圍的社會工程,那麼佛洛依德便是將問題聚焦於心理生活的暗示。關於佛洛依德的學說,我們若以簡化的思維來理解的話,那就是世上有許多壓抑我們的事物,而正因為這些「壓抑」存在,人,也才得以成為「人」。


    除開了這點基礎後,筆者並不擬詳摘佛洛依德的說法,有興趣的讀者請參閱相關書籍。那麼,為何不擬詳摘?原因要從理論發展史的脈絡去看,我們以後世眼光觀之,佛洛依德的確提出了一種爆炸性的想法,造成了學界震撼,但是這種說法創新有餘而解釋力不足。隨著時代的流逝,也招致了許多非難,導致佛洛依德的門徒紛紛加入其他學科的說法,俾使這個學門不因單因決定論的限制而消亡。


    首先,我們要知道,在佛洛依德的「著作」中,依底帕斯情節是居於核心概念的。他不只是一個情節,而是人之所以成為人的重要關鍵。瞭解此要點後,我們再來理解他對依底帕斯情節的解釋。


    依底帕斯是個在西方名聞遐邇的希臘神話故事,講述依底帕斯弑父戀母的故事,想必讀者們業已耳熟能詳,不再複述。


    不過,在這裡隱藏著讀者可能並不熟悉的歷史故事。希臘神話是一個伴隨著戰亂的漫長敘事過程,就像中國的魏晉南北朝間,不斷地以連年戰亂累積著說故事的素材,最著名者,乃干寶的《搜神記》,除此之外,尚有《列異傳》、《幽明錄》、《齊諧記》、《述異記》、《冥祥記》、《冤魂志》、《錄異傳》、《雜鬼神志怪》……等等。


    希臘當時前有麥錫尼戰爭,後有雅典與斯巴達大大小小的戰役,以及波希戰爭、伯羅奔尼撒戰爭等等戰禍。在戰爭裡,男人死於戰禍,然後,男孩為了養家活口,肩負父親的職責之時,一併將「母親的丈夫」這個責任也接下,因此這種社會情況不但有其現實因素考量,更有歷史文化因素(古埃及也有類似傳統)。因此這種社會現狀融入了古希臘的神話敘事,成為著名的依底帕斯傳說。


    然而,我們來看中國的傳統,中國在夏商時代,在還是兄終弟及的傳承法則中,的確有和希臘類似的情狀發生,我們可以視為是初民社會裡為了繁衍後代而有的普世行為。但自儒家思想大興後,便再無此一情事發生。因此,當時的士為了替先人諱,紛紛修改、掩飾此一「令人羞愧」的事實,因此千年以降,中國的傳統文化裡,都會避開「亂倫」。


提到兄終弟及,筆者岔出一條支線補充序章所言的「文化拔除」。這裡舉20041122的聯合報為例,標題寫著「帶回蹺家女 兄終弟及 同挨告」,這位自以為幽默的編輯將先人的繼承法則轉為粗鄙不堪的「哥哥性侵完換弟弟性侵」這就是質報的品質,為文化拔除之例再添一樁。


    再讓我們回來看中國文化,因為在私塾、書畫、科舉、詩詞、巷議……中,都不會有亂倫的存在,即有,也是以極異端、隱晦的面貌出現,不會像西方就公然地流傳在神話故事中,因此我們可以知道,東西文化從起點開始就不同,因之走過的路,也就隨著不同。


    所以,無論是「性」,抑或是「亂倫」,在兩種文化的解釋力是不同的,這個大前提是我們在閱讀佛洛依德以及拉岡等人的理論時,不可不知的先備知識。然而,因為台灣教育之故,這個不得不有的背景知識反而變成少之又少的菁英理解。正因為缺乏了最源頭的基礎知識,導致在解讀時出現了許多誤讀與批評


    所以讀者諸君若具這等先備知識,重新瀏覽一次佛氏的著作,必有嶄新的體會。至於關於佛氏的批評與其創見,學界論述可謂汗牛充棟,在此仍希望有興趣的讀者自行閱讀參考。


陽具的搜尋者


    其後,有位法國的佛洛依德理論家,拉岡。他企圖「改寫」佛洛依德理論,其層面關係到人類主體的位置、主體的社會地位以及主體與語言的關係。而文學理論家對於拉岡的興趣,正是著眼於他對主體與語言的討論。


    拉岡認為,無意識的結構與語言相似,原因和後結構主義者觀察語言很像,那就是「無意識」並非符號(穩固的意義),而僅只是符徵。假設,你夢見一匹馬,那「馬」並非隱含有什麼意義(例如:成功、國民黨、廢物……等等),而是那匹馬,就只是那匹馬。


    回到有意識來看,拉岡也認為,就算在有意識中,意義永遠只是一種「近似值」、一種毫釐之差、一種部分失敗,因為你的符指不會等於我的符指,所以人類無法用語言來完全瞭解彼此。


    拉岡又認為自我同一的想像,是一種幻覺。這裡,我們捨棄拉岡本人的說法,改用語言學的理論去解釋較易理解。以下是一個陳述句:「我明天要去上學」。在這裡,「我明天要去上學」的『我』,是「聲言的主格」,即這句話的主體 ,而這句話的主體,也就是「I」這個字。


    至於說這句話的「我」,明天真的會去上學,去進行這個行動,因此,進行這個行動的「我」,必須和「聲言的主格」那個「I」要分開。這個「我」,和「I」不同的「我」,被稱為是「行動的主體」。


    順著這種推論,我們可以發現,世上沒有任何符號可以概括整個存有,人類只能以權宜的符號來描述自己。


    此外,拉岡認為,無意識是語言的一種特定效應。而且,語言本身並非個人所能掌握,這種說詞倒和結構主義者類似。因為語言先於我們存在,它總是預先就位,等候我們的來臨。所以,語言、無意識、父母、象徵秩序,這些拉岡的術語未必是同義詞,但關係密切,拉岡有時稱為「異己」(the Other)因為這些東西總是在我們身外,將我們塑造為主體,卻又不受我們掌握。  
 

    回到主題,文學。伊格頓認為我們在解讀文學作品時,應該要注意到「次文本」,即文本內部的文本。就某一層面而言,我們可將次文本視為文本內部的無意識。


    次文本就是文本所未道破之處,也就是魯迅所言,「不可言說的言說」。我們不但要注意到「是什麼」沒有被講出,以及「為什麼」沒有被講出沒有被看見的部分,至少是和被看見的部分一樣重要。我們可以在似乎不存在、矛盾之處,找到意義的重要線索。這種搜索的方法,正和筆者所提倡的觀看新聞方法不謀而合。筆者認為「看新聞,不只要看它『說了什麼』,更要看它『沒說什麼』。而這種觀看新聞之道,的確可以發現隱藏於其後的意識型態與資本邏輯等「未被說出的話語」。


    所以,如果說心理分析對文學批評有什麼貢獻的話,絕對不是什麼追求陽具的象徵,而是告訴我們文本的構成方式,以及其後的意義。


反映現實orand製造現實?


    我們截至目前為止所探討的「文學理論」,其實多是對文本的某種「二度修正」,旨在追求「和諧」、「連貫」、「深層結構」或「本質意義」。而這類理論填補了文本間的空隙、潤飾其矛盾、馴服其差異、化解其衝突。


換言之,經過這些「文學理論」的引介,文本容易被消費,容易讓讀者須背景知識便能讀懂。這種作法,作者舉文學界對於艾略特《荒原》的解說。有興趣的讀者可以讀《荒原》本文,再讀各類解釋,就能理解作者所言為何了。


此外,我們所讀過的文學理論,多傾向於將文學作品視為現實的表現與反映。但我們若從佛洛依德那裡得到對於夢解釋的啟發,我們就可明白,文學可以是一種生產現實的方式,而不僅僅是反映現實。


伊格頓提出了很有趣的觀點,值堪讀者諸君深思。作者提到,心理分析與文學之間有個簡單的關連。佛洛依德認為,人類的所有行為都是在獲得快樂與逃避痛苦,這是哲學上的享樂主義。所以有許多人閱讀文學作品,可以用在其中獲得快樂當作解釋。


但是,在大學的文學教育裡,似乎反其道而行,許多大學的文學教育,在設置之初,便是為了杜絕樂趣。而歷難後的學子們,若是還能從中獲得樂趣,不是被視為超凡入聖就是怪癖乖張


那,為何會有此一情狀發生呢?那是因為最早將英文建制化放入學院的人認為,如果英文想和那些聲譽卓著的古典學科並駕齊驅,就必須把事情弄得駭人聽聞


這當然是一種建制化的遺憾,也是一種道術為天下裂的遺憾,且此事值得有識之士以權力的角度去看待這件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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