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2月25日 星期六

結髮,為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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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這些唐詩宋詞相較,我們馬上可以看出兩個時代的社會文化與時代脈絡相差甚大,但是,文學教育並不會系統性地告訴我們這件事。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歡娛在今夕,燕婉及良時。
征夫懷遠路,起視夜何其。
參辰皆已沒,去去從此辭。
行役在戰場,相見未有期。
握手一長歎,淚為生別滋。
努力愛春華,莫忘歡樂時。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結髮……為夫妻?



這……,什麼年代了,還有人在寫這種東西......接著細看,喔?不是這首嗎?好久不見了,好久不見這首詩了,我都忘記曾經手書過這首詩呢。


    起首那個「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是有一種婉約,但帶著堅定的語氣,若是細究,這其實是一種豪氣吧?像這種沒人篤定的東西,怎麼可以講的那麼直接明白?雖然婉約,卻又帶著呼天之氣。


    結末那個「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更是堅定,真是直接啊,直接有著直接的情感,這在唐詩宋詞後可是不易見到的活力。


    例如,之後談到感情會用「從此蕭郎是路人」、「翡翠衾寒誰與共」這些詞或典,直接明白告知「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或是下一段講到的「拉雜摧燒之」,都是這個年代的特色,這也是我喜歡樂府詩的原因之一。


    就如我在《文學理論導讀‧第八章》提到:


舉例來說,古詩十九首、樂府詩的年代與背景和唐詩宋詞,就是截然不同。像是「戰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烏可食?」(戰城南)、「下有陳死人,杳杳即長暮。」(古詩十九首之十三)、「拔劍出門去,兒女牽衣啼。他家但願富貴,賤妾與君共餔糜。」(東門行)、「露晞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陌上桑)。


這些樂府時代的詩和「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月下獨酌)、「春日遊,杏花吹滿頭。」(思帝鄉)、「笑聲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蝶戀花)、「今宵賸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鷓鴣天)。和這些唐詩宋詞相較,我們馬上可以看出兩個時代的社會文化與時代脈絡相差甚大,但是,文學教育並不會系統性地告訴我們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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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同時代有不同時代燃燒熱情的方法,直接熾熱,可以灼傷靈魂的熱度,是一種方法;細火慢煨,滑入口,才能感受到的溫暖,也是一種方式。這兩種,或不只這兩種,我都喜歡


    有人說,這首〈結髮為夫妻〉是牧羊先生寫的,也有人說是托名偽作,但不管怎樣,都減損不了這首詩的意境。樂府年代,關於夫妻別離的詩還真不少,例如〈燕歌行〉、〈青青河畔草〉、〈冉冉孤生竹〉、〈行行重行行〉等等。但不只別離,〈有所思〉的「拉雜摧燒之。摧燒之,當風揚其灰。」非常能反應那年代的豪氣,像掛名卓文君的〈白頭吟〉:「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今日鬥酒會,明旦溝水頭。」這種氣魄是往後不復見的。


   本文的寫作動機,是看到網友對〈結髮為夫妻〉的品評,他第一句話就是「悲莫悲兮生別離」。我很喜歡這句子,原出《楚辭‧少司命》:「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這個句子,在我初讀楚辭時,震撼了我一整年。


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


這也是如我前段所言,很鮮明地以簡單的詞語表達出真摯熱烈的感情,這是後來的文學家少見的。而且,雖說是簡單的詞語,反覆細嚼,卻可再三探究出韻味,真是不簡單的句子。


    熾熱燃燒,灼傷靈魂的溫度......?我想起了一幕深深烙印的場景。


國小時有位男孩,在打鐘、老師卻未進來之時,當著全班的面,對一位女孩說:「我喜歡你,我們來談場戀愛好嗎?」


    樂府、六朝,乃至唐詩宋詞以降,再無這般鮮烈的詞語;小學、中學、到了大學、碩博以降之後,再也看不到這種場景。



那是什麼樣的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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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則留言:

  1. 我也很喜歡樂府詩
    有真實的感情 其實不需要太華麗的詞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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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樂府和詩經的感情傾向是「感於哀樂,緣事而發」,那種不造作的感情特別能觸動人心。感謝醫師的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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