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說歐債危機

為何歐盟要紓困希臘，希臘卻以公投表示反對？

本文節錄自「金融風險全球化」講義，應ET Blue之邀刊登。

另，本文附圖作者亦為ET。

台灣媒體提到歐債危機，向來只能描繪可怕的幻象，然而事出必有因，如此重大的債務危機，卻沒有像樣的原因分析。


儘管有自稱「放眼國際」或「專業財經」的「優質雜誌」對此做出「專題報導」，然而那些雜誌不久前還在吹噓愛爾蘭以高負債吹起的泡沫經濟奇蹟，台灣必須效法。

那種印上字的紙，你有什麼理由相信？

本文不如報章誇大的幻象，也不循雜誌的數字迷障，直以社會科學理路，簡要告訴各位問題何來，並請讀者思索：台灣離希臘還有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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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歐債危機

未料，當全球想爬出美國次貸泥沼時，卻發現次貸風波的陰魂盤踞著歐洲，又一波大規模的主權債務危機的風暴逐漸形成。

原因一：作假帳

2009年底，希臘新政府上台後發現：前政權嚴重掩飾該國的財政赤字和債務，重新計算後，發現年度的財政赤字和公共債務佔國內GDP的比例分別達到12.7％[1]和125.7％，遠超過歐盟《穩定與增長公約》規定的3％和60％的上限，隨後全球三大信用評等機構相繼下調希臘主權信用評等，就此為歐債風暴拉開序幕。

然而並不僅只是希臘前政權作假帳，事實上希臘作帳之事由來已久。

1999年初，歐元區進行整合時，規定會員國必須遵守歐盟《馬斯垂克條約》以及《穩定與增長公約》的規定，針對於通貨膨脹率、長期利率、財政赤字、政府債務與匯率皆頇達到《趨同標準規約》。起初希臘因為無法達到標準而被拒絕於門外，因此為了達到漂亮的數字，希臘政府透過投資銀行的包裝[2]，粉飾希臘政府高達10億歐元的公共債務赤字，2001年加入歐元區，可以說是歐債危機的遠因。

原因二：過度舉債

國家和個人債務差異的地方是國家債務可分為內債及外債兩種。如果國家收入不足以支付當年的開支，將會造成財政上赤字，解決財政赤字的最迅速辦法，當然就是舉債。但若遇上國家人民財富不足，政府無法從民間獲得資金（內債），此時就必需向其他國家舉債（外債）。

歐洲國家主權債務危機的遠因早在2008年金融海嘯前就已埋下，許多國家紛紛以減稅來吸引外資，或是大肆舉債方式來刺激國內經濟成長，雖然有些國家成效不錯，如愛爾蘭曾經以10％的高經濟成長率為傲，由歐洲的貧困小國，一躍成為凱爾特之虎，雖然期間債務赤字不斷上升，由於外資持續的流入，加上經濟快速成長，所以政府募集資金並沒有什麼困難，因此外債過高問題並沒有爆發。

但在2008年金融海嘯後，各國政府多以擴大財政支出的方式作為因應，來挽救金融機構，並採取擴大公共內需的方式來面對，原本的政府債務就在投資熱錢銳減下，籌集資金變得不易下，情勢急轉直下。

換種說法，舉債過度時，投資者開始合理懷疑政府的償債能力，於是開始拋售高風險國家的國債和國債衍生商品，被列入拋售第一標的者就是希臘。

歐元區各會員國大舉增加財政支出的方式來增加歐元區的就業和促進經濟增長，更加深會員國的財政赤字擴大。觀察到2009年各國的財政赤字都超過了歐盟《穩定與增長公約》的標準。

財政赤字最嚴重的國家是希臘，其財政赤字占GDP的比例12.7％，其次為愛爾蘭的12.5％，西班牙、葡萄牙、義大利分別為11.2％、8％、5.3％，皆超過公約中規定的財政赤字占GDP比例3％的上限。

政府債務問題最嚴重的國家同樣為希臘，其政府公共債務占國家GDP比例的125.7％，其次是義大利106.6％，葡萄牙、西班牙、愛爾蘭分別為81.1％、46.1％、46％，除西班牙和愛爾蘭外都超過公約中規定的政府債務占GDP比例的60％的上限。

《穩定與增長公約》在金融海嘯後猶如虛設，對各會員國的財政支出亦沒有任何的約束機制或懲罰機制，金融海嘯誘發歐元區各會員國擴張財政支出成為此次危機的遠因。

歐洲中，問題最嚴重的五個國家被稱為「歐豬五國」（PIIGS），這名稱是組合葡萄牙（Portugal）、義大利（Italy）、愛爾蘭（Ireland）、希臘（Greece）和西班牙（Spain）的頭字。之所以有此蔑稱，乃因它們有以下的狀況：經濟停滯不前、高失業率、高財政赤字與高負債。

原因三：信心危機

「信心危機」之為物，難以用客觀的數據量化，但往往是引發金融風暴的直接原因。

或者這樣問：外債各國均有，何獨歐豬五國的外債引發危機？

「如果像義大利及西班牙這種大到不能倒的國家一旦倒了，歐元區將面臨到無法想像的巨大災難。」這不但是歐豬各國的算盤，也是歐盟領頭德、法的憂慮。

因此，這些國家的算盤正如早先華爾街公司一般，自認「大到不能倒、不會倒」，因此在瀕臨倒債之時，其他歐洲國家為維持歐元穩定，必然出手相救。這種債多不愁，仰賴他國救援的心態讓主張維持歐元體制的德國與法國非常頭痛。

所以PIIGS的債務危機，並不只是巨額的債務，更主要的原因是政府償還債務的能力受到根本性的懷疑，從債務數字，投資者有充分的理由判斷歐豬五國的政府毫無能力、也不願意償還債務。

因此反映在市場上的，就是大幅拋售這些國家的垃圾公債，直接導致了歐債風暴。

問題：錢來了，為何不要？

2010年5月10日，歐盟會員國通過一項7500億歐元的援助計畫，藉以幫助可能陷入債務危機的歐元區會員國渡過難關。救助計畫由三種資金組成：第一種是由歐元區國家提供4400億歐元相互協議幫助，期限為三年；第二種由歐盟委員會從金融市場上集資，600億歐元將以歐盟《里斯本條約》相關條款為基礎進行援助；第三種則由IMF提供2500億歐元。

既然歐盟已確定要提撥7500億歐元的天文數字救助金給歐豬五國，何以歐豬五國不願買帳？例如之前的希臘總理巴本德里歐揚言要將此案（是否接受援助）交付公投，而民調顯示希臘民意是相當反對此紓困案的，原因何在？

關鍵點在於，對被援助國來說，這些「紓困資金」伴隨著相當苛刻的條件。紓困資金要求被援助國實施財政減縮計畫，也就是政府大舉消減開支、大量增加政府稅收。

此紓困計畫若實施，因為能預期收入與縮減政府開支，當然可增進國外投資者（投機客）的信心；然而對希臘本國人民來說，無異是在極低迷的環境下更雪上加霜，當然會大加反對。

若說不附帶這些（對本國人民而言是）苛刻條件呢？那援助國可不會同意，以援助國的角度來看，就是你們這群好吃懶做的傢伙把歐元搞爛，如果不按照我們的規則重建金融體制，那裡知道你們把錢花去哪裡？有沒又被你們作假帳做掉？

最後此僵局以巴本德里歐下台，希臘政府不交付公投接受援助而暫時告終。然而若歐豬五國不思改善政治透明度，這類衝突仍會不斷上演。

「讓銀行倒是對的」 冰島浴火重生

【聯合報╱編譯田思怡／報導】 2011.11.07 04:12 am

在冰島爆發銀行倒閉潮，國家瀕臨破產的3年後，冰島經濟正穩健復甦，證明當時政府讓銀行倒閉，以保護納稅人的做法是正確的，冰島也慶幸未加入歐元區，才能從破產危機中全身而退。

2008年9月美國雷曼兄弟倒閉引發全球金融風暴，冰島一些大銀行資金周轉不靈瀕臨破產，冰島政府決定不救銀行，同年10月讓三大銀行倒閉，並向國際貨幣基金（IMF）爭取到22.5億美元紓困金，同時執行嚴苛的撙節措施。

法新社報導，短短3年，冰島已浴火重生，今年上半年經濟成長2.5%，且不畏希臘債務引發的全球經濟危機，下半年可望成長逾3%，冰島央行上周還將利率調升1碼至4.75%以防通膨，和多數已開發國家拚命維持低利率以刺激經濟，形成強烈對比。

2008年金融風暴後新成立的冰島銀行Islandsbanki分析師班特森說：「從冰島的危機處理學到的教訓是，應盡可能避免讓納稅人和政府承擔金融危機損失。」

他說：「雖然當時冰島政府是被迫讓銀行倒閉，因為銀行的規模太大，政府根本沒有能力救，但從結果論，不救是對的。」冰島銀行業顛峰時期的資產是冰島全國生產毛額（GDP）的11倍。

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克魯曼與班特森的看法一致，他最近在紐約時報專欄中指出：「其他國家都拿納稅人的錢去救銀行，冰島讓銀行倒閉，反而擴大社會安全網。其他國家一心要安撫國際投資人，冰島卻短暫管制資金流動，以便有操作空間。」

克魯曼上周訪問冰島期間指出，多虧冰島未加入歐元區，得以讓冰島克朗大幅貶值，以利復甦。他警告說，不要以為加入歐元區就安全。希臘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不過，冰島的例子不能直接拿來與目前希臘和義大利的債務危機比較。班特森說：「冰島是由規模過大的銀行引發危機，而希臘和義大利則是政府爆發主權債務危機，再波及歐洲銀行業。冰島政府在危機前的財務健全。」

危機爆發時在位的冰島前總理哈德說，當時政府讓銀行倒閉，債權人自負損失，「拯救了國家免於破產」。他說，希臘和愛爾蘭等國「犯了我們沒犯的錯，我們沒有擔保金融體系的外債」。

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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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為上屆政府預估的兩倍以上。

[2] 也就是各類衍生性金融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