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歧的「真相」

分歧的「真相」

    《雍正王朝之大義覺迷》是史景遷的著作，相當有趣。

 

    雍正已遠，無法講述這個故事，所以，就讓我們來談談這部書流傳的經過吧。《雍正王朝之大義覺迷》之作者為史景遷，其大要在講述清代奇書《大義覺迷錄》由肇始至燼毀之過程。

 

    本書以雍正王位之謎為經，反清復明之事為緯，交織成一部龐雜的故事網絡，若要詳述，為免耗時，因此，我們以簡要的關鍵人物法來說明本書大要。即：「張熙（張倬）」、「曾靜（夏靚）」、「岳鍾琪」、「雍正」、「阿其那」、「賽斯黑」、「張澍」、「呂留良」、「乾隆」。掌握此九人關係，便可一得本書概要。

自然歷史學界有看待此書的角度，但若以「傳播學」的角度觀之，可以很清楚本書反覆處理「謠言」問題，這個「謠言」包涵國家、種族、權力、認同等各項問題問題。從雍正派遣諸多官吏查案的過程，可以推測出雍正政權相信社會真實──德配「天命」之說證明滿清統治中原的正當性。

對雍正而言，「君臣大義」尤應超越「華夷之辨」。為此，不惜犧牲岳鍾琪等將領的形象，徹底在《大義覺迷錄》中反轉權力位置，且利用曾靜「悔過」的書寫轉換成「仁德說」的籌碼，這可以看出當時對「真相」（這是我們的看法，對雍正來說則是「天命」）的探求。

    相當有趣吧？

的確，這是一本很有趣的著作，何以見得？有人將本書當成一小說來欣賞，也有人將此書當成一學術著作來閱讀。本文將之視為學術著作而論。理由何在？應答這個問題前，且讓我們來回顧新歷史主義的轉向。

    1970年代末，馬克斯主義急遽失勢，當時的世界不但有石油危機，及其後的經濟恐慌，還有第三世界的民族革命風潮，不過我們更不能忘記的，是68學運中，法共被看破手腳的事實。

     

70年代風起雲湧的解構學派，是一種缺乏歷史歷史思維的形式主義，而1980年代，特別是美國，已經醞釀著一種把思想拉回歷史的氣氛。但是，這股回歸，並不相信有一堂皇的歷史真相存在。

    

 這就是1980年代的新歷史主義。也是歷史學的後現代轉向。（又稱新歷史主義）他們質疑「歷史真相」與「因果常識」。歷史被視為是一種文本。沒有單一明確的真相，只有種種詮釋的衝突，而最後勝出，為人所熟知歷史版本，是權力爭奪的結果，而不是接近真相的緣故。

     

史景遷即受此影響，論著《雍正王朝之大義覺迷》。事實上便以曾靜案的來龍去脈，來探討這個歷史、文化場景。我們怎知這樣的書寫，對於傳播研究有何啟發？

     

再看英國史學家詹京斯在《歷史的再思考》中，對歷史的看法，他認為歷史並非過去的重現，而是一種論述，況且，這不單只是一種論述，而是一種移動的、有問題的論述。我們若以本書來替詹京斯此言下注腳，便可知曉一二。

首先是雍正下令查禁曾靜的邪說逆行，再爾與其共著《大義覺迷錄》，勒令頒行天下，使天下士子盡皆覽之。然而，俟雍正之末，其子乾隆繼位，便將此書禁毀，曾靜一干人等全數抄家滅族。

     

雍正所知道歷史真相是真的嗎？乾隆所知的歷史真相是真的碼？百年以降，我們透過史景遷及其他史料所得到的歷史真相，又是真的嗎？甚至，有沒有歷史真相這回事呢？

     

接著，詹京斯提到一點堪可為傳播學界思索者，乃是學界中有所謂的文學理論、社會學理論、女性主義理論、敘事理論……等等，但就是沒有「歷史理論」。提到這裡，各位可曾想過？就算是現今書架上有著眾多號稱傳播理論的書籍，但究其真相，其內涵可曾真是由傳播研究所元生者？很遺憾地，不是如此。

     

詹氏提到，沒有歷史理論的原因，並非是因為歷史理論不存在，或是歷史學不需要理論，而是，有著現代意義（按：即經過現代轉向的歷史學）的歷史理論尚未被學界生產，乃至這個世代的歷史研究者，其使命就是去書寫一本以當代眼光完成的歷史理論。

     

回頭來看傳播學界，就嚴格的意義上來講，這些傳播理論也是空中樓閣的存在，原因在於這些號稱是傳播理論的理論，也是其他學科所發展出來的。這裡意思當然不是說其他學科的理論我們不能用，而是學界無法真正瞭解理論的意涵與源由，導致許多誤讀，就像是常見的符號學、文藝心理學分析一般。

     

通常，理論想要為本身建立合理性，有兩種常見的路徑。第一是界定「研究對象」的範圍，第二是「研究方法」的選定。但從第一個觀點來看，傳播研究的對象，是非常廣泛的，從廣播電視到時尚電影，都能稱做是傳播研究的範圍，那麼，界定範圍上便顯得異常困難。

    

 所以「傳播」不能老是一廂情願地幻想傳播有一明顯的疆域存在，這是不切實際，也是不合時宜的想法。不過，這種說法馬上會面臨到一個問題，既然將傳播的範圍無限擴張，那麼就無法成為研究的對象。

     

因此，研究傳播的關鍵在於研究「這東西」到底「製造了什麼效果」，以及「如何製造」，「為什麼我要如此研究」。這種研究途徑，並非本體論，也非方法論的探討，而是策略性的認知模式。

     

傳播是關心「製造了什麼效果」、「如何製造」的學門。但不僅此而已，如「製造了什麼效果」，是傳播實證主義者最愛問的問題，而這種問法，及其尋求的解答，造成了許多流弊，在此不擬一一贅述。而「如何製造」，可以說是傳播詮釋學派關心的問題。但不僅僅如此，筆者強調「為什麼我要如此研究」，這種捫心自問的自省，是傳播批判學派的第一步。

     

      父親（雍正）的真相，卻被兒子（乾隆）認為是謊言而加以抹煞，仔細想想，「魔彈論」、「皮下注射」、「洗腦」、「火星人進攻」、「兩級傳播」……

    接下來是什麼呢？

    你有想過，你讀的理論是怎麼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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